《我的團長我的團》那一場世紀公審─龍文章

 

下了南天門的龍文章過江之後跪在子彈紛飛的灘塗上,盡了所有的力磕頭。如果他需要認罪,他已經低頭。

 

那是他對一千條漢子的英靈低頭認罪,他自己心底給自己判定的罪。

 

禪達城的百姓根本就不認為他有罪。

 

滿城百姓擁在路邊等著的是他們的英雄,他們用鮮花美酒蔬果來敬獻他們。

 

那是給英雄的,他們的英雄。

 

如果這亦是審判,民心早定。

 

禪達人的英雄被抓起來送走待審,英雄的小弟們被押著去一個見不得人的地方以免百姓們對我軍頓失信心。

 

對我軍頓失信心的絕不會是百姓,所以小弟們一路繼續被鮮花蔬果簇擁,卻被我軍白眼相加。

 

那個百姓的英雄,上了公堂,成了一名待審的軍紀犯。

 

公堂之上,英明的師長想審出龍文章是從哪裏學會的打仗,但他被逼著想起的是軍人的失職,那樣大好河山被辜負了的失職。

 

如果這樣的失職之後,誰都沒死,又有誰有資格去責怪那次南天門上的逃命?

 

誰都有活下去的權利,師座大人既然活下來了,為什麼南天門上的人就必須死?

 

龍文章於是又一次招魂。這一次他不再替師座大人操心了,他改了另一種方式,他低頭呢喃,那是在尋找他自己的魂了,他的魂和死去的兄弟丟失的國土塗炭的生靈粘在一起,他低頭念誦的聲音是給那些能聽懂他的人聽的。

 

虞嘯卿拒絕了楚辭的召喚,也拒絕了對逝者的追憶、對過往的反思─他的魂找不到他的人。

 

他把自己戳成一杆旗,他以為他把自己戳起來了,就能撐起一支鐵軍。但那被撐起的雄心裏沒有內在,於是他的軍隊始終沒有成為他的虞家軍。

 

後來日軍打過江時他的軍隊逃成一盤散沙,但川軍團依舊整整齊齊。後來唐基三十分鐘內就讓他再也指揮不動自己的軍隊,但阿譯帶著殘部拼命跑進樹堡。

 

他一直沒有給自己的軍隊招來軍魂,他不相信有魂,他拒絕龍文章幫他招魂。

 

招魂人一直在忙著替國家民族百姓士兵招魂,他已經盡了全力,拼盡了自己。

 

可是總有人拒絕他的好意,有些人始終頂著個無魂的軀殼。

 

一群人,被一個冒牌貨忽悠著上南天門打仗,最後一千個人死剩一點點渣子。

 

但是這些渣子們沒有一個恨那個冒牌貨的,他們一副心甘情願甘之如飴的樣子,用他們認為最能表達自己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對那個冒牌貨的尊敬和崇拜。 

 

一場斷子絕孫的硬仗被一個騙子打得豪氣干雲,而他只能在禪達的公堂上看清英雄兩個字的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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