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舉人慌亂之下回頭,只看見不遠處張牧之叼著煙,不耐煩地撣著手。
 
 
武舉人立馬改變了作威作福的氣勢,拱手彎腰滿臉堆笑。
 
 
「那兄弟就走了,需要兄弟的時候,您吆喝一聲,立馬出現!告辭!告辭!」
 
武舉人作著揖,領著一幫打手灰溜溜地走了。
 
 
偌大的花園裏,只剩下張牧之與黃四郎對望著。
 
 
張麻子做了個「請」的手勢,犀利的目光卻未移開。
 
張麻子為追求公平而在程序上鮮有道德可言,與黃四郎具有同質性:黃四郎求權與利,張麻子要公平,涇渭分明。
 
 
黃四郎用權勢壓著鵝城百姓跪著,而張麻子用槍逼著他們站起來。
 
 
張麻子用老湯的手下和師爺的屍體為敲門磚,而黃四郎用小六肚裏的一碗涼粉為探路石。
 
黃四郎用假張麻子為斂財工具,而張麻子用黃四郎替身為引爆的引子。
 
 
鴻門宴前,刀劍前的三條人命是雙方你來我往的籌碼。
 
 
黃四郎和張麻子對百姓的看法一致:百姓是愚昧的。
 
 
黃四郎認為他們愚昧,所以可以壓榨,為自己斂財。
 
 
張麻子認為他們愚昧,所以只能操縱,為自己公平的理想奠基。
 
 
而且雙方一致認可老湯那樣的人才是他們能依仗的對象。
 
 
他的確佩服也鄙夷黃四郎忍辱負重的功夫,一個整日西裝革履的老爺危急之下,愣是把自己活脫脫裝成了雞窩頭、粗布長衫的替身模樣。
 
兩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張牧之給黃四郎遞了根煙,撥開打火機給他點上。
 
 
黃四郎問張麻子:「你下一步有何打算?留在鵝城代替我?」
 
脫離了險境,黃四郎又恢復了驕傲的神情,此時卻略帶蒼涼,悠悠然抽著煙。
 
 
兩個人的對話仿佛是朋友一般自然,看著來來往往搬著東西、好像運食的螞蟻一樣的百姓,黃四郎垂下頭,雙手交叉。
 
 
黄四郎:「一下子成了這樣,你讓我輸得很慘啊!」
 
 
張麻子:「慘嗎?黃老爺,你現在還抽著煙,還說著話,可是六子、老二、師爺、夫人,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而且,永遠聽不到了。」
 
黃四郎微笑說:「你應該知道師爺是那種人吧?」
 
張麻子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天說:「我知道,但我原諒他了!」
 
張麻子漠然看著他,又說:「你害死了他。」
 
 
黃四爺心中不平地說:「你們四個人,換我五代家業,不合算嗎?」
 
 
張麻子:「對我來說,錢是錢,人是人。」
 
 
黃四郎:「錢歸了你,我認了。」
 
 
黃四郎濃重的眉緊鎖質疑:「為什麼要散給他們?」
 
 
張麻子:「黃老爺,我問你,錢對我重要,還是你對我重要?」
 
 
黃四郎知他不是貪財之人,立即回答:「我。」
 
 
誰知張牧之緩緩搖了搖頭...

黃四郎不可置信地說:「不會是錢吧?」
 
 
黃四郎看了他一眼,平添了一絲悲涼氣息:「還是我重要。」
 
 
張麻子一字一字地說完:「你和錢,對我都不重要。」
 
 
黃四郎一下子轉過頭來問道:「那什麼才重要?」
 
 
張麻子側過身子對上他的質問,堅定地說:「沒有你,對我很重要。」
 
黃四郎表情不帶一絲尷尬,只是在身上摸索著什麼,顫巍巍地站起來。
 
 
張麻子掏出槍遞向他:「你是在找這個嗎?」
 
 
黃四郎凝視他片刻,接過槍來,熟練地拉開栓:「有話要我帶給師爺?」
 
 
黃四郎轉身,蹣跚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中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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